婢女福了福身,她便撩起帘子回去睡了。
裴谢堂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忍不住撇了撇嘴。方才在花园瞧见她淡若晴烟,心中还暗暗夸奖,此刻她应该收回那些话,这个女人如此善变,跟她家王爷才不是一路的!
日头渐渐上来,跪在地板上时间久了,不免觉得膝盖生疼。
裴谢堂悄悄移动一番,清砂见了,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她跪好,她只得又跪了回去。清砂站在屋檐下,踮着脚尖四处看看,片刻后,快步进了偏殿,拿了个薄薄的软垫出来放在裴谢堂的膝盖下。
这丫头心眼儿真好!
裴谢堂满心感动,连忙抬头对清砂笑了笑。
清砂低声说:“王妃,要不要奴婢去请王爷过来?”
“不用。”裴谢堂小声说:“他很忙,别为了这种小事打扰他。”
清砂叹了口气,只得退回屋檐下。
裴谢堂百无聊赖,抬手数着天空中飞过的鸟儿,心中只想,今儿这一跪就耽误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够她做很多事情了。原本还以为来庆林宫看过了曲贵妃之后,她就能早点离开皇宫,去东宫瞧瞧动静,如今却成了做梦。
不过,被罚跪这一场已经是最轻的惩罚,若是方才祁黔说出真相,恐怕就不是罚跪这么简单。
她心中暗暗琢磨着许多道理,时间反而觉得过得快了很多。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前方的清砂跪了下去,不等她回头,一双手就从身后扶了扶她:“这是怎么了?”
“我惹母妃生气了。”裴谢堂听出是朱信之的声音,并未起身已笑道:“母妃看着我心烦,我就自请来这儿跪着。”
朱信之显然是匆匆赶来,额头上有些汗水,在日光下闪闪光,他蹙起眉头:“先起来。”
裴谢堂摇摇头,曲贵妃都没赦免,她哪里能真的起来,要是顺着朱信之的话松了膝盖,这一个时辰就白跪了,她才没那么傻呢。
朱信之于是又匆匆进了庆林宫。
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母妃,成阴犯了错,都是儿子的错,还请母妃饶了她。”
“是她让你来求情的?”曲贵妃说。
朱信之回道:“不是,儿臣在刑部办事,来接她时,无意中听宫人们议论,说她被罚跪在庆林宫,已跪了一个时辰。如今宫里议论纷纷,都说她惹怒了母妃,人言可畏,请母妃看在儿臣的面上,不要跟她计较,否则传言出去,人人不免说她骄纵,又要说儿臣驭妻不严,母妃管教不力。”
“信之!”曲贵妃似乎动了怒。
朱信之定声说:“母妃,请您同意,成阴再有天大的错,跪也跪了,罚也罚了,不要让后宫议论纷纷!这是儿臣的颜面,也是母妃的颜面。”
“好吧。”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曲贵妃隐忍的咬牙:“你们出去,我今儿不想见到你们。”
朱信之又说了几句,很快就出来,上前扶住裴谢堂:“走吧。”
“母妃是怎么了,今儿脾气这般怪。”裴谢堂听着屋子里的争吵,心中一时间有点闹不明白。
今天进宫来,曲贵妃的脾气变得好古怪,先前还好好的,说不上几句话就开始动了怒,这会儿更是直接跟朱信之吵了起来。要知道,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朱信之就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她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二儿子养到十四岁又病故,她满腔的希望和热情全部都寄托在朱信之身上,平日里是连一句都舍不得吼的……
古怪,着实古怪!
朱信之摇摇头:“出宫再说。”
裴谢堂跪了好半天了,膝盖早就跪的麻木,先前不起来还不觉得疼,待一站起,便觉得刺骨生疼,忍不住龇牙咧嘴的哼唧。
朱信之低声问:“很疼?”
“嗯。”裴谢堂怕他担心,咧着嘴巴笑:“不过没关系,还能忍。”
朱信之露出心疼的神色:“疼也没办法,这儿是皇宫,你得自己走,否则要是让人看见了,难免会拿规矩和礼仪说事。我扶着你,咱们走慢一点,等走出后宫,我带你回家。”
“好。”不知为何,听着他低声细语的讲道理,裴谢堂忽觉喉头一下子哽咽了起来。
他扶着她,小碎步挪出后宫,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他走得很慢,生怕牵扯到她的膝盖,每一步都等着裴谢堂。等两人走出后宫,他再也等不得一般,弯腰将裴谢堂打横抱起。裴谢堂依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坚定的心跳声,忽觉很是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