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骨成丘山
“辽军驱使签军攻城,仅仅两天之内,将云州外围的沟壑全部填平。辽军铁桶炮的石弹不时落入城内,河东军亦常常趁隙以骑兵出城踹营,双方互有攻守,城外签军的尸体堆积如山。”长安团练使陈千里将军报交给赵行德,笑道:“杨彦卿和折可存配合得倒是很不错,从雁门关到云州的险关要隘都控制在宋军手上,粮道后路防备得很是周密。云州城池坚固,河东兵素以坚韧著称。萧塔赤纵有万斤巨炮相助,想要打下云州也不容易。”
“长安城内太过冷清。”他望望窗外的街道,笑道:“赵老弟若是得空,随鄙人往城外夜游可好?”陈千里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长安内城多是军营和仓储,城门夜间盘查又森严,因此远远不如城外商会自治的地方繁华。陈千里自从安北军司调回以后,改任长安团练使。团练使乃是文官,十名护国校尉管理军务,陈千里多数时间都在衙署视事。
“朝廷坐视辽宋交兵,难道就不怕局势失控?”赵行德面有忧色道,“不知护国府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火器营目前暂时驻防长安,赵行德便不能像驻防敦煌的龙牙军校尉那样随时可以参加护国府的议事,他与陈千里二人原来在护国府见过,都非常关注辽宋之间的战事,在共事中很快便熟稔起来。
“去年宋国突然发兵与我朝争夺,迫使我们退出云州,护国府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陈千里笑道,“护国府校尉向来小气得很,这番不让宋国流够了血,是绝然不肯发兵干预的。”他似乎出赵行德的担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辽宋都是当世大国,光河东行营的杨家和折家,手握着十五万精兵,上百年的根基,这场仗不是那么容易打完的。关键是它怎么结束对我朝更有利?走,我带你去一场好戏。”拉着赵行德站起身来,他的年纪比赵行德虚长五六岁,举手投足之间,一副前辈兄长的做派,倒比陈康沉稳得多了。
赵行德无奈的站起身来,陈千里的建议总是让人难以拒绝。赵行德也不能以军务繁忙推脱,因为陈千里对龙牙军内部情形极为了解。因为将士用命,军官得力,龙牙军的校尉其实反而比其他军校尉更为轻松,哪怕新建的火铳营,赵行德只需制定好训练的计划,百夫长十夫长自会全力推行下去,他只需根据训练的情况加以调整。刚开始时赵行德还不太放心,但训练这一个多月来,事事俱无差错,整个营队仿佛一架运转精确的机器一般,让他暗暗瞠目之余,也放心不少,渐渐地放手让各百夫长去做事。
长安城墙周长九里,若在战争时期,可以容纳八十多万军民避居城内,但平常时候,住在城内的人却不多,夜间更是行人稀少。赵行德换下军袍,随陈千里一同骑马出行,快要接近城门时,便已听见城外的街市喧哗之声,令人心生向往之意。赵行德叹道:“这城外的地方如此繁华,难怪百姓不愿住在城墙之内。”陈千里笑道:“若没有坚城强兵倚仗,再繁华的街市也是过眼云烟而已。”两人按规矩策骑缓缓而行,在城门登机了腰牌,通过了城卫军的鹿角岗哨,便进入长安城外商会自治的区域。
长安的夜市比白天更为繁华,道旁的店铺都开着门,高挑的灯笼照得亮如白昼,五光十色货物反射出诱人的光泽,本地的横刀、白叠布、铜镜、泥人、水果,蜀中锦缎、茶叶,西域的葡萄干和宝石,辽东的人参貂皮,康国的奇珍异宝,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处处摊子前面流连挑选着。临街酒楼之上,传出阵阵丝竹管弦之声,小二哥在门口大声地叫卖新酒,热闹的景象令赵行德很自然想起了汴梁的街市。
陈千里来到一处叫“长生楼”的酒家门口,从怀里掏出张请柬递给门口的小厮,对赵行德笑道:“此地是世袭韩国公府开的,也是关中世家大族时常宴聚的场所,恰好今夜有场好戏,所以带老弟过来。”赵行德微笑着点点头,心中虽然好奇,却没寻根问底。这座酒楼居于闹市正中,门口马桩上密密麻麻排满了骑乘的马匹,每一匹都高大神骏,都由酒家的小厮马童照料着。赵行德暗道,夏国之马果然甲于天下,若关东也像这般战马成群,又何惧辽人骑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