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当真好使。()吴迈低声道,“交付文牒之人拍着胸脯说,手中拿着这份文牒,河南州县畅通无阻,数十万好汉莫敢留难,我还不信。”他对贾元振等人微笑点头,叹道,“辽兵退走才寥寥数月,竟然将河南经营得铁桶一般。赵行德究竟是何等人物?我倒真想见识见识。”
“说不定你早已见识过了。”李四海一边屈指敲着桌面,懒洋洋道,“时势造英雄,昨日为鱼虾,今日则飞腾于宇宙,又有何稀奇?”他喝了口酒,皱皱眉,扯开敞着熊皮大衣,露出里面满是汗渍的丝绸内衫。
夏国和罗姆突厥开战后,李四海极力主张建立一支水师,从海路袭击依附苏丹的大食诸侯。海陆夹击之法,可以大大缩短陆军队的补给线。行军司一开始对此建议置之不理,直到安西军大败之后,护国府才下定决心建立海西水师,威胁大食诸侯控制的贸易港口,切断罗姆苏丹的后援和粮草补给。作为提议人和夏国最熟悉炮船海战的将领,李四海被任命为海西水师提督,官阶也从校尉晋升为权将军。与此同时,辎重司在芦眉、罗斯、海西等地购买、征发坚固的商船,将河中铸造的铁炮加装在战船,行军司派出军官,按照李四海的练兵条令训练水手。预计李四海到达海西的时候,一支由十五条炮船组成的水师已经初步成军了。
李四海领受军令后,挑选出十五名精通水战的军官一起出发,在宋境换船岸后,赵行德派人给了他一份文牒,不但给予通行方便,更让这一行可以在每一座驿站都更换坐骑,让他们得以在最短时间内赶到海西堡。这一路人不解甲,马不卸鞍,虽然风尘仆仆,但夏国军士看来,通过辽宋交战的河南地带,已经是顺利得不可思议了。
“哦?”吴迈心思敏捷,迟疑道,“难不成将军认识赵行德?”
李四海笑笑,不置可否,他目光转动,看见有人在墙壁提了一首诗,奇道:“荒郊野店,居然有人题诗?”他低声念道,“玉弓罗袜踏鼓弦,纤纤红袖舒云卷。春风旋转斜飞燕,暗香沉醉倚阑干。”李四海看得眉头皱起来,那句子像是化用李白“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之句。唐明皇因杨贵妃而宠信杨国忠,引发安史之乱,煌煌大唐就此一蹶不振,乃李家后人都不愿提及的恨事。()恰在这时,茶博士不识趣,在旁吹嘘道:“不瞒客官,错非小店的依依姑娘舞技精湛,羞煞飞燕,赛过贵妃,这护军使大人也不会欣然提笔。”
“题壁的居然是军官?”李四海一皱眉,想起在军报看到的一些东西。
“关东文士,”吴迈会意微笑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李四海一愣,摇了摇头。他的目光回到台。舞伎正跳到十分精彩处,随着她双脚飞快旋转,绯红的连身裙如鲜花怒放一般骤然展开,美腿修长,肌肤白皙得耀眼。贾元振脸发热,低头不敢观看,耳中听得座中客人阵阵喝彩声,却是心痒难挠。李四海微笑点头。夏彪更口水直流。店小二又吹嘘道:“咱们店中出自东京教坊司,乃天下第一!”
“这舞者当真不错,”李四海赞了一声,又皱着眉,“可鼓点儿要铿锵一点才好。”
他这一桌就坐在鼓乐班旁边,那敲鼙鼓的乐工领着整个乐班的节奏,地位最重要不过,听李四海如此说,面色便有些难看,偏生李四海还不罢休,听了一会儿,又呱噪道,“哎呀,鼓点儿还是不太对,这龟兹调子,婉转的地方,缠绵悱恻过了一些,而段落之处,更得干净利落,如斩钉截铁,不能如抽刀断水一般,若是犹豫啰嗦,便弄得不伦不类的。”他语调虽然懒洋洋的,但声音却不小,惹得曲班乐工烦心,差点敲错了鼓点,一曲罢了,更愤愤地盯着李四海打量。
“怎么,不服么?”李四海微微一笑,起身脱下大氅,一撩袍服下摆,“让我来试试?”
这时,店堂中的客人都注意到这场面,顿时有些人起哄了起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乐班的师傅惹不起这十几位带刀的汉子,只能让出位置,李四海颇为得意地朝周围拱了拱手,坐在鼙鼓前面,并不用鼓槌,而是将双手放在鼙鼓。
“他娘的,”夏彪咬了口狗肉,愤然骂道,“这娘娘腔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