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军入寇以来,大宋的局势如风起云涌。()理社的后起之秀当中,赵行德的门人大多投笔从戎,与辽贼血战疆场,天下皆知其保境安民之义。而陈东的门人多滞留在南海,安置难民,胼手砥足,为大宋开疆拓土,若在太平年间,乃是极大的功业。反观自身这边,每ri营营役役,做些勾心斗角,党争倾轧之事,当初的理想和抱负却渐渐地消磨黯淡了。
石庭坚想着想着,不禁叹了一口气,神情萧索。
“是不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吴子龙目光似钢针一般,直刺他的内心。“不是恩师,”石庭坚本能的否认,讷讷两句后,低声道:“学生惭愧。”
“没什么。”吴子龙摇了摇头,似乎不以为意。
“当初张明焕为jian党所害,下狱受刑,曾经坦承,所谓士大夫者,耕田织布比不普通农夫,阵杀敌比不得普通军兵,不谙经商营殖,不屑跑腿算账,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当真称得百无一用是生。可是,我们肩的责任,只在为天下人守住‘道义’二字。所谓战胜于朝堂,便是此义。守住道义,这就是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
“是,”石庭坚面带惭se,点头道,“弟子受教了。”
“赵忠献公尝言‘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yu攘外者,必先安内。’”吴子龙继续道,“就是大国和小国为政之道的不同。夫小国者,旦夕有亡国之忧,很容易同仇敌忾,国之大事,唯抵御外敌而已。而中国者,国力雄厚,往往数倍于邻国。对群夷来有泰山压顶之势,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什么鬼蜮伎俩都是无用的。然而,正因为疆域辽阔,各路各州情形千差万别,往往自相争斗,极难合力向外。”
“合力对外?”石庭坚面露异se,恩师所作所为,似乎与此恰恰相反。
“合力对外?”吴子龙摇了摇头,冷笑道:“说得容易,人心千差万别,jian党横行,尔虞我诈,若只是停留在口头,那就是缘木求鱼了。()而像陈少阳、赵元直他们那种姑息迁就的路子,就算稳得了一时,却稳不了万世。”他目露坚定的神se,既像是教诲石庭坚,又像自言自语道:“我等现在所做的事情,看去南辕北辙,但实际,确是唯一能够使中国合力为一的路子。朝堂争吵止于争吵,就会永无休止。唯有将jian党真正铲除干净,才能彻底息止大宋的内斗,结束党争。”
二月,辽国京,戈壁草原积着厚厚的雪,不到三月底是不会化的。雪面枯萎的草木,大部分都被牛羊啃食殆尽,连雪地下面的草根都刨来吃了。朔风卷着雪粒和砂子,在雪原呼啸着横冲直闯。南朝被俘的宗室大臣在苦寒的天气熬了整个冬天,冻饿而死有两百多人,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看到尸体被拖出去。
饥寒交迫之下,人们渐渐放下了羞耻。朝廷命官可以为了一个窝头而恶语相向,继之以拳脚。男人死了,诰命夫人若不肯改嫁,只有饿死。大臣家贫如洗,县主、孺人给粗鲁匠户娶做妻妾,此种寡廉鲜耻之事,众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小河边,李若冰再度来到朱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跟我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朱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自从那天拒绝了李若冰以后,每次她来这白气蒸腾的热河边洗衣物,都能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尽管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瞥,却是她在这地狱一般的境遇中唯一的温暖和安慰。就在十几天前,李若冰的身影却忽然不见了,朱颖起初时失望,后来就忍不住担心。今天李若冰这一出现,朱颖就几乎喜极而泣,谁料到他竟然又走了过来朱颖愣在当地,心魂仿佛不由自主,盲目地跟在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