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走多久,越过一座小山包,便是李若冰看管的羊群,在羊群旁边搭着一座圆顶小毡帐,李若冰脚步不停,竟掀帐带着朱颖一起进去。毡帐四周铺着羊毛毯子,中间几根木头吊着一个陶制水壶,热腾腾的白汽不断从壶里冒出来,让帐中显得十分温暖。李若冰转过身来,看着朱颖。帐中地方狭小,两人四目相投,几乎能感觉得到对方压抑的呼吸。朱颖的脸刷地一下便红了,旋即又苍白如纸。
“清卿,我们不能,”她低下头,避开对面目光,颤声道,“不能我已经”
“不能什么?”李若冰温厚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愤怒,他看着朱颖苍白的脸,双臂拢住她的肩头,感觉她的身躯在微微发抖,李若冰低声道:“你先坐下来。”轻轻往下一放,让朱颖坐在了火堆的旁边。李若冰脱下毡帽,看着他削瘦的面容,朱颖的心里不禁一阵酸楚。这些ri子来,李若冰几乎要被折磨疯了,极度的绝望,极度的愤怒,极度的热望反复煎熬着他的身心。耳朵里不断响起那天朱颖的话,却总是无法忘记,无法放下。
李若冰深吸了口气,默默地取出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青瓷斗笠碗,两个白瓷茶碗分别摆在两边。做这些事情时,他的神情专注,即便在汴梁时,李若冰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专注地制茶汤。毡帐里安静得怕人,只有沸水“咕咕”“咕咕”的声音,朱颖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做着这一切,低声道:“清卿”
“你看着,”李若冰打断了她,口气有些有些强硬,“花枯萎了,也可以再开的。”
朱颖微微一愣,李若冰拿出一支细竹筒,打开塞子,对着茶盏轻轻抖了两下,十几朵枯黄的菊花扑簌落入斗笠盏中。这茶具和菊花,他十几天来到处苦心搜罗而来的。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朱颖的眼眶充满了的泪水。随着沸水冲入,菊花轻盈地飘了起来,顺着水流旋转着,在青se的茶盏映衬下宛如舞蹈一般。枯萎的花瓣受了水的滋润,同时,一股浓浓地菊花香气弥漫了整个毡帐,在淋漓的水sezhongyang,花瓣渐渐充盈,舒张,一朵朵花在开放朦胧的白雾中,她仿佛听见了花朵的开放的声音,又仿佛是风中的燕语呢喃。
“花枯萎了,也可以再开,”李若冰低声道,“颖儿,人也是一样”
朱颖不敢开口,她拼命忍着,因为一开口,泪水就会夺眶而出。可是当李若冰将茶水分入碗中,端到她面前,柔声道:“喝一杯,暖暖身子。”她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泪水落入碗中,溅起了朵朵涟漪。
“颖儿”
“我没事,真的,没事。”朱颖将茶碗端了起来,遮住自己的脸,滚烫而清冽地茶水从唇齿间一直流了下去,她只觉得浑身都暖暖的,愁苦,绝望,悲伤,凄冷,一切的一切,连同整个身形,仿佛被这蒸腾的热力所融化了。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被雾气蒸润,朱颖的脸颊浮起一层淡淡的殷红,让李若冰看得有些痴了。
“颖儿,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李若冰抓着她的手,低沉地说道,“一个月后,一开,ri连部落就会出驱赶牛羊出去游牧,在这期间,我会做些布置,等游牧回来的时候,我会搞到马匹,那时候,我就带你走,到那时候,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说完后,李若冰紧张地看着朱颖,心跳得厉害,如当初两人定情时一般。毡帐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闻两个人低微地呼吸声。
“我跟着你走。”朱颖轻声地,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点了点头,然后便被李若冰抱在了怀中,朱颖只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便任凭自己沦陷在他怀抱里,多年压抑的情感仿佛火山喷发。柴火燃烧,沸水翻滚,外面是寒风呼啸,毡帐里面是无边无际地温柔和热情
数里之外,辽国皇帝的大帐之中,气氛却比严冬还要凛冽。
萧斡里剌,耶律夷列,萧塔赤,完颜宗弼,四个人都光着身,双手反绑了一字排开跪在地。京东路战败之后,萧斡里剌率军一路急退,被宋国的骑兵和义军尾追sao扰,沿途将辎重都丢弃了,步卒大半冻饿而死,骑兵也折损惨重。辽军各部一路逃回河北三镇,正遇到耶律铁哥率军赶来救援,清点人马,骑兵折损了一万三千余人马,女真营和奚军步卒共折损了三万余人,火炮营几乎全军覆没,签军和民夫则全部丢给了宋军。河北辽军被彻底打残,短期内再也无力收复大名府。
耶律大石颁下圣旨,耶律铁哥暂时坐镇河北三镇,压制宋军势力北,又严命将萧斡里剌等四名败军之将立刻到京领罪,四人一踏入御营,连同耶律夷列在内,都扒下盔甲,一个个反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