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人莫怪他,”周定在一旁解说道,“是我盘问出来的,你宽宏大量固然好,但是怠慢了贵客,我可是在张统制那儿交不了差。”他瞪了黄指挥一眼,笑道,“你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大人折节下交,老黄,你绷着个脸干什么?李大人状元出身,乃是天下魁星,和和气气给你让路,跟你喝茶,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
他一边说,一边向炮营指挥黄彬使了个眼se。
炮营在军中地位特殊,黄彬这个指挥,连张宪对他也客客气气的。可李若虚也是务必不要招待好的贵客,所以,当周定将此事禀报张宪过后,张宪因为军务繁忙,且他自己不便出面,便叮嘱周定务必要把李若虚和黄彬这两人都安抚好。实在不行,就把赵行德这个炮营军官最心服的人抬出来压黄彬,不过,张宪又叮嘱周定,不到万不得已,能不提赵行德之名,就不要提他。倒不是张宪嫉贤妒能,而是因为岳张乃是一体,夺帅一事,他多少心存着愧疚。
黄彬还在犹豫之时,其他几名军将七嘴八舌道。“李大人果然宽宏大量啊!”“李大人都不说什么了,老黄你还绷着个脸干嘛?”“李大人,你不嫌弃,和老军头我一起喝个茶!”
“瞎吵吵什么?”黄彬涨红着脸,举起茶碗道,“李大人,干了这碗!”
黄彬平常虽然不算嚣张跋扈,但总有几分傲气,他这么说话,惹得众人哄然大笑。为了给李若虚和黄彬两人讲和,周定可是煞费苦心,这次带来的都是和黄彬相熟的军官,另外还有两三个学识不错的幕僚军官,免得李若虚和他们谈不拢。不过,喝了讲和的一碗茶之后,周定很快就发现他多虑了。李若虚完全没有状元公的架子,他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军官们接纳为自己人,虽然因为岳帅军规严,军中不能饮酒,众人以茶代酒,当李若虚不是外人,气氛倒也不差。李若虚是xing情中人,一边喝茶,一边与众军官打着拍子,唱起军中的新歌。
“萧萧易水寒彻骨,燕云未复愤难平。胡尘煊赫侵中土,奋身报国伟丈夫”
悲壮地调子吼过了,有个军官又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哼起勾栏小调:“罗衫半解,不肯入鸯被,盈盈玉背,只道相公先睡”那幅粗嗓子捏出来的声,别有一种叫人捧腹的味道,李若虚和几个幕僚也和军官们一起拍掌大笑,完全看不出他居然是个进士出身。
“李大人果真是状元么?”黄彬偷偷问道,“我看”
“那还有假?”周定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小心一点。”
“明白。”黄彬点点头,他提高嗓子,说出一句话叫周定差点跌倒,“李状元逛青楼,头牌小姐都是倒贴么?”众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到黄彬身上,李若虚也是一愣。
“看我干什么?”黄彬摸了摸肚子,嘟囔道,“话本,戏文里面不都这么编的?”
“难道李状元就没有几个倒贴的相好?”他理直气壮地这么一说,反而将目光都转移到李若虚身上。几个幕僚也微笑地看着李若虚,士大夫风流倜傥也是一桩美谈,只不过通常不会跟贩夫走卒谈论这些事情,李若虚既然表现得和军官们毫无芥蒂,且看他怎么应付吧。
“这个么,晚生倒是没有福分。”李若虚犹豫了一瞬,有些惭愧地说道。
他心有所属,除了雅集唱酬之外,很少出入青楼,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酸楚。
“咳”黄彬一声大喝,将李若虚从走神中惊醒过来,黄彬一脸失望道:“要么李大人不把我们当兄弟,要么话本里面都是瞎编乱造的。”他一边闹,一边冲着其它几人挤了挤眼,这些人能够在军中混得开,个个心里跟明镜一样,李若虚既然肯折节下交,他们也就愿意拉近和他的关系,而军中最通常做法,好交情莫过于一起犯点事,岳帅军规森严大家不敢试法,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李若虚这人口中逼问出一些隐私之事来。
黄彬打定主意,只等李若虚说了后,他们几人也各自说一两件,大家的交情就算更深了。
他一使眼se,其他几个军官当即会意,正准备一起嚷嚷时,李状元却开口了。
“旁的不知道。”李若虚放低声音,一脸神秘地说道,“晚生在太学倒是听说过”
“什么?”周定好奇地问道,太学对大多数士人来说,是充满吸引力的神秘存在。
“当初陈相公和赵嗯哪,他们两位在太学算是同窗,上那个什么地方的时候,都是从来不用银钱的,白那个什么,”李若虚看着全神贯注的众军官,有意含混不清地道,“嗯哪,至于倒贴之类,你看,陈相公,赵嗯哪他们,风流,啧啧啧,就是这样”
“哎呀!”黄彬一拍大腿,指着周兵道,“你说是不是?话本里的不会瞎编嘛!”
“对哟!”议论朝廷重臣的私事,虽然不算犯了军规,也是很刺激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