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都是温顺不过的牲畜,但是,受惊了的牛群马群奔跑起来,连狮子恶狼都不敢阻拦。
在鄂州城里,百姓便是最温顺不过的绵羊,但是,当成千上万的绵羊受惊的时候,就甚为可怖,让人想起“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句古话来。鄂州城内这阵骚乱突如其来,猛烈地扩全城,开封府、刑部、兵部、城卫军都猝不及防,当值的官员分不出人手,外面有人喊“反贼作乱!”“清君侧!”“扶保赵氏!”城卫军军官更轻易不敢调兵出营,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范班头,外面闹得挺凶的啊?!”新到的衙役脸色煞白。
“怕什么?”范昌衡拍了拍腰刀,“拿好吃饭的家伙,咱们出去!”
他模仿宋安的神态,颇有威势地一挥手,带着三十几个衙役上街去了。
普通惊慌百姓不管,一旦发现有趁火打劫,故意蛊惑人心地,先一抖链子抓起来再说。“有反抗的,格杀勿论。”范昌衡恶狠狠地喝道。“好嘞!范班头指东,咱们就不敢往西。”几个有眼色的衙役跟着咋呼道,范昌衡满意地点点头,压抑住心中的一点激动。在别人眼中,城中的骚乱意味着危险,但在范昌衡这样的人眼里,每一次动荡都代表着机会。
上次廪生之乱,他因为办事得力,被破格拔擢为班头,范昌衡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是乱世,乱世出英雄的话,不单单在战场上才成立。
“衙门宵禁巡城,”范昌衡大声喝道,“闲杂人等速速回避,不得逗留。”
这一行几十个衙役,水各持火棍,铁尺锁链,气势汹汹地跟在范昌衡后面,不时挥舞铁尺警告一下街面上的乌合之众。“大老爷,我们都是本分人啊。”“那边,那边有人放火!”偶尔被拦下的百姓,一个个惊慌失措,问话丝毫不敢隐瞒。沿途还真没遇到敢于公然捣乱的叛贼。“过了今晚,又是大功一件。”范昌衡心中暗暗得意,自从入了刑部以后,他就彻底断了进学出仕的念头。好在朝廷用人不拘一格,科举进士越来越少,学校选任官吏越来越多。
出于“丞相必起于州部”之说,原先胥吏和官身之间鸿沟也渐渐消失,范昌衡亲眼看到几个由胥吏一跃而成为品官的例子,他的心也不禁热切起来。像他这样上进的在六部衙门不知多少。朝政不稳,丞相、尚书一拨一拨的换,底下空出来的位置也多,特别是温尚书辞官回乡,赏识范昌衡的宋侍郎升任刑部尚书以后,范昌衡的心就更热起来,各种场合拼命表现。
“呔?!前面小子,在宫门外徘徊不去,可是作奸犯科之辈?”
来到行宫外面,远远地觑见有人在宫门外大街上,范昌衡就先喊出声来,他精神抖擞,故意大声喊叫挥舞铁尺赶上去,那几个行人吃他这一吓,莫不抱头鼠窜,根本不敢停下来,若被这些公人缠上,那就无事惹官非了。范昌衡得意洋洋地赶到宫门外面,对着宫城门楼上的军官大声道:“我等乃是刑部衙役,奉命宵禁,巡行城内。惊扰了各位,还望海涵一二。”
“哪儿冒出来的家伙?”兵部职方司郎中蓝绍忠皱着眉头。
虽然这些衙役帮忙赶走了宫门外可疑人等,但这个班头一副趋炎附势的嘴脸,叫蓝绍忠心生警惕,鄂州的六部中,最不缺少的就是这种削尖了脑袋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人。蓝绍忠对他们一向没好脸色,却不能不用他们,只得挥手让底下军官让刑部衙役上别处巡行,勿要在宫门外面多做逗留。底下那个小班头没见宫门上面喝问自己这群人来历姓名,有些失望地姗姗而去,蓝绍忠这才回过头来,低声问道:“陛下那边的动静又如何?”
“陛下留在皇后宫中,有几个侍婢想要靠近宫墙,都被我们的人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