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州,福州,扬州等沿海城市,每天都有人守在港口,等待着船舶靠港的消息。
大食海盗对宋国沿海短期的骚扰,反而造成了市面对南海宝货的极度饥渴,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着的北伐也急需各种物资,因此,大宋市面对远航归来的蔗糖、稻米、香料、犀角、象牙等货物的需求近乎无穷无尽的。每一条船刚刚靠岸不久,商人们就闻讯蜂拥而来,将货物抢购一空,许多船东因此一夜暴富。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扬州证信堂的南海券的价钱一天接一天没有尽头似的涨。但是,南海券的价钱,归根结底还是靠这些海上的商船支撑的,如果西南海水师强行征用商船的消息传回去,绝对会使南海券的价钱像洪水一样倾泻而下。
“完了,完了,”杜吹角失魂落魄,紧攥着拳头,拧着眉毛问道,“为什么要征用商船?”
“是啊,理由呢?刘志坚也奇怪道,“军府征用民间物事,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而且......”他脸色有些尴尬,住口不言,叹了口气。
“而且,”时恒却接道:“这些商船绝大部分都是关东的,如果强行征用的话,往小了说,是失信且挑衅宋国,往大了说,是失信关东百姓。下达这份军令的人失心疯了不成?”他不满地摇了摇头,哪怕是夏国国内,丞相府征用民间物资,布告中必然加以详尽的解释,以谋取百姓的理解。即便如此,上柱国、护民官还是会加以抨击,校尉也常常代军士们发出怨声。而这次突然征用宋国的商船形同抢夺,完全无视关东朝廷的权威和本朝在关东的信用,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的话,实在是难以服众。
“军书没有解释理由。”赵行德将军书递给刘知远,“但意思很明确。”
“可是......”
“没有可是。军府下达这一条军令,自然有军府的理由。”
赵行德看着杜吹角和刘志坚二人,沉声道:“为免军心浮动,传我军令,军中不得擅自议论此事,另外,去把周大人,许大人、马援、冯糜他们请过来,一同商量一个弥补海商的善后之策。”杜吹角不情愿地应诺了一声,和刘志坚分头去请宋国的军官过来相商,一路还腹诽着,也不知行军司是怎么想的,水师官兵大部分都是宋人,夏国一道军令,便强行征用宋国商船,难道不怕宋国翻脸,官兵哗变吗?刘志坚则是心事重重,事有反常必为妖,军府不说明理由,如果不是昏了头的话,就是在西线发生了极其重大的变故,以至不得传言议论。
时恒皱着眉头看向赵行德,只见他眺望远处的海天相接之处,面色无惊无怒,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时恒料想他的内心必然不平静,夏**府这样强横地征用宋国商船,赵行德身居两国之间,必然是加倍的为难。不久,船舱外传来咚咚咚急促地脚步声,周和、许孝蕴、冯糜、马援等军官相继闻讯前来,周和面沉似水,许孝蕴脸色则异常难看,如果西南海水师的都督不是赵行德,哪怕拼了一死,他也要破口大骂了,现在则是沉默地看着赵行德。
“不瞒诸位,军府原先给西南海水师的军令当中,除了威慑沿海的大食诸侯外,也有相机攻取巴士拉和开罗,为西征大军准备辎重粮草这一项,只不过,这一项军务并非优先也不急迫,和现在的情形截然相反。如果赵某不是寄居于敦煌有些日子,一看到这份军令,肯定和诸位心中想的一样,做出这份军令的人,简直是失心疯了。”赵行德沉声说道,周和等人的脸色稍缓,他摆了摆手,又道,“可是,以赵某所知,像这样征发民间物资的军令,肯定不是大将军府单独做出的,还需要大丞相府签署,护国府议论方可发出。虽然如今战事正酣,敦煌护国府议事的校尉,至少也有四十人以上。关西校尉和关东学正一样推举上来,并非幸致,每位都不是等闲之辈,一人失心疯有可能,数十人一起失心疯的情形,就几乎不可能了。”
刘志坚、时恒等人点点头。“不是失心疯,”许孝蕴反问道,“那又怎样?”
“那就是说,这道军令的背后肯定有一个重大的理由,以至于五府不得不如此。”
“所以,军令虽然看来有些蛮横无理,但究其本意,征用宋国船只,也可以说是向关东求助了。军令也中有‘不惜代价’之语,我们可以和商船掌柜们先商谈补偿,开出条件,争取自愿随水师西行的船只,唯有当西行船只不够时,才考虑强征之举,如此将此举对商船队的冲击减少到最小。”赵行德不疾不徐地说道,刘志坚和时恒等人则有些动容,无论军令中“不惜代价”这四个字确有深意,还是起草文稿的书吏随手为之,赵行德和这些商人谈出来的条件,事后在护国府的追认之前,就是自己担着干系了。不过,他在辽东时仅仅是一个校尉权将军,就给汉儿百姓发房契地契,如今身为上将军,上柱国,如此行事,倒不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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