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军出兵北伐了!”
宋军再度誓师向北的消息,还没隔夜,便有各大新闻的报料人以最快的鸽书报回。
当丞相在鄂州签押房内看到王贵北伐的奏折之时,汴梁、广州、襄阳、扬州等通都大邑的早市已经满是叫卖邸报的声音。北伐三关,夺回幽州之役,在大宋举国上下万众瞩目中拉开了帷幕。整个国家因为这个消息而再度沸腾起来。辽军南侵,使大批宋人流离失所,无数河南河北的衣冠士族流落南方,更多的流民百姓离散在大宋各地。因此,各地的宋人也和他们一样,感受着辽人南侵所带来深深的屈辱和创痛。北伐辽国,收复故土,早已成了无数人憋在心中,不吐不快的一团火。此乃国家大义所向,与之相比,朝廷中的勾心斗角恍如衰草之于大风,在举国一致的舆论之下,对丞相府和朝廷种种非议迅速销声匿迹。偶有一两声杂音,也淹没在无数人的热情所汇集起来的汹涌澎湃的舆论的洪流之中。
“朝闻命,夕就死,为国为民,觉无反顾!”
“朱先生,这陆明宇,真是大宋第一条好汉!”
“辽人在北地废汉字,剃发蓄辫等种种手段,南侵之后更加乖张,这就是以夷变夏。”
“而我堂堂中国,正义之师,北伐讨逆,是顺天应命,维护天道之举。”
“自古以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所以,此次北伐,一时胜败不论,咱们大宋举国上下,只要抱定一个决心,不计一时得失,胜也好,败也好,咱们就和他打到底!久而久之,辽人必败,大宋王师必胜!王将军等用命北伐,田园美宅,封妻荫子,流芳百世,俱可期也!”
竹林掩映,一群白袍的书生,激情激昂地围在一起。举国汹汹之下,哪怕是标榜“绝不干预朝政,不议论时事”的东林书院也不能例外。天下板荡,人心激奋,又岂能容得下一方安静的书桌。课业之余,众学子都围在一起,毫无顾忌地议论时事。就连朱森也难以苛责他们没有沉下心来讲学理。人非圣贤,孰能无情,就算是朱森自己,心下亦难免为之澎湃不已。面对着一张张年轻而激动的脸,朱森面沉似水,并不给他们分辨北伐将帅各怀心机,也不向他们指出,平常反对朝廷增加赋税与声援北伐是背道而驰。东林的规矩是绝不议论时事,不干涉朝政。学生们偶有违反可以,朱森却不可以不以身作则。再者,他笃信万事万物都逃不出一个“理”字,学生们只要精研理学,再多经历一些世事,这些俗务迟早都能参得透的。
书生面红耳赤地议论没有多久,数声云板声响,短暂的休息结束,讲习重又开始。
这一课是的道德,书生们按捺住心头激动,各归原位,朱森看着座下的学子,心头微动,他并没有引经据典,而是缓缓道:“我堂堂中国,四千年传承,一以贯之,延绵不绝,薪火相传,这一代又一代相传的薪火到底是什么?它不是冷冰冰的东西,它也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映着那个软绵绵、暖融融的天理、大道。道德譬如天上的北极星不断牵引着天下人心,又如日头照耀着我们,温暖着我们,安慰着我们,给我们以荣誉、希望、信心、力量。四千年以来,至今让世人仰望,让四夷羡慕、惊讶、妒忌,这个,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德性......”
座中寂寂无声,朱夫子难得如此平白一回,众书生讶然之余,无不专注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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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干呐!朝廷王将军出兵攻打幽州了!”
运河上,肖七抬起头,爽快地朝对面的民夫大声答道:“好嘞!”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满是补丁的棉袄上。
大运河的河道上,肖七没有驾船,而是步行走在冰爬犁旁边,胡子上结满了雪白的霜花。
寒冬腊月,本来是船工停歇的季节。然而,运河尚未解冻,鄂州朝廷便效仿北人赶制了一批爬犁,大举向河南输送粮饷,若是从前,无论是船商还是船工,都是有耗无补,能留一条命回来就不错了。然而,这次却是不同,扬州知府和州学站出来反对转运使衙门使白条子强征民夫,又为民间的船工争到了一个好价钱。肖七当然就报了名,以他汴梁的出身,少年时玩过爬犁雪橇,又能赶马车,而且常年在运河上讨生活的经历,肖七不但通过了录用,还被任命了分管十条爬犁的队长,加入了往北运送军粮的行动。
愣了一会儿,肖七回头又冲着船舱里喊了一声:“朝廷攻打幽州了!”他期待地望着后面。
和往常一样,肖十娘也跟着哥哥在队里当差,挣点口粮贴补家用。
自从扬州证信堂关张以来,肖七家里也好像下沉的船似的一片愁云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