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真能糟蹋钱。”大伙儿都乍舌不已,不过心里却挺舒坦的,能糟蹋钱也是个本事,说明人家大锟子有出息了。
忽然陈子锟看到人群中有张熟悉的面孔一闪而逝,便推说上茅房走开了,绕了一圈终于又找到那个人,跟着他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大海哥,回来咋不进家?”陈子锟问道。
那人正是赵大海,在外面逃亡了一段时间,他人变瘦了,胡子拉茬的,身上也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却更加闪亮。
“我来过几次,胡同里总有鬼鬼祟祟的人盯着,所以就没给家里添乱,今天过年,我寻思那些人该走了吧,哪知道还在,真他妈的敬业,对了,有烟么?”
陈子锟干脆将一盒大前门都递了过去,赵大海点了一支美滋滋的抽了起来:“唉,过年了,真想家啊。”
“那你准备怎么办?总这样在外面晃荡也不是个事儿啊。”陈子锟道。
“没办法,我看一眼就得走,组织上还有任务。”赵大海吸着烟,望着胡同里点炮的儿子,满眼都是不舍与怜爱。
“大海哥,你是什么组织的人?”陈子锟问道。
赵大海顿了一下,还是答道:“我是**员。”
……
赵大海终于还是没有回家,因为警察厅和宪兵队的人一直在柳树胡同盯着,他只是隔得远远的深情的望了家人一眼,就消失在夜幕中。
陈子锟把赵大海曾经来过的消息告诉了他们一家人,赵大叔气的老泪纵横:“这是要造反啊,前清那阵子,菜市口杀的革命党还少啊,大海这个不孝的小子,我没这个儿子!”
大海媳妇哭天抹地,大海娘更是嚎啕大哭,仿佛儿子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赵子铭歪着小脑袋,不解的望着大人们,拉着陈子锟的衣角问:“我爹干啥坏事了,不敢回家?”
陈子锟抚摸着赵子铭的脑袋说:“你爹没干坏事,他只是凭良心做了该做的事情。”
……
大年初一,陈子锟还在睡梦之中就被叫醒。
“老板,上海来的电报。”是单身汉王栋梁在院子里叫唤,昨天晚上陈子锟从大杂院回来后,见王栋梁一个人在厢房里坐在炉子边喝闷酒,便陪着他喝完了一坛酒,自己还晕着呢,王栋梁早就起床劈柴烧水打扫院子了,看来这小子酒量相当不错。
陈子锟急忙披衣起来,签收了这封电报,电报是鉴冰从上海拍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新年快乐,速汇款。
一阵头大,陈子锟下意识的摸摸兜里,空荡荡的,昨天晚上他把身上全部的钱都给赵大海了,现在身无分文。
自从鉴冰跟了他之后,陈子锟才算知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会花钱的女人,用鉴冰的话说,她的衣柜里永远缺一套行头,在上海当花魁的时候就置办了上百件锦绣绸缎衣服,远赴美国之后,这些衣服都不要了,又买了许多时髦的洋服,现在那些洋服过季了,不流行了,又遇到旧历新年,不得重新买几套上得了台面的行头。
虽说鉴冰在上海有李耀廷照顾,但那总归是小叔子,不能样样都指望人家啊,陈子锟只好去找宝庆要钱,宝庆二话不说,当即从柜里提了二百块现大洋出来,还问他:“够不够?”
陈子锟苦笑着摇摇头,按照鉴冰花钱的速度,二百块只够她两个星期的开销。
这下宝庆傻眼了,心说大锟子你找的这是啥媳妇啊,简直就是天火,败家星啊,二百块大洋够小户人家一年的开销了,到你这儿居然过不了一个月。
这也没办法,旧历年期间,中国银行休息,存款提不出来,就是想汇款也要到东交民巷的外国银行去办理。
无奈,陈子锟只好拿着这二百块钱去了东交民巷的汇丰银行,办完事出来,见对面日本正金银行里出来两个人,男的矮墩墩的,西装革履春风满面,女的个头高挑,貂裘满身气度不凡,两人钻进汽车呼啸而去,陈子锟不禁愕然,那女的怎么这么像姚依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