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次有兵讯警报还是隆庆年间的事,这些少年都还不记事的时候,这些年一直风平浪静,况且就算有仗打也没有出动过京营,这些少年恐怕连鸡也没杀过,除了到菜市口看杀人的心理有毛病的人之外,很少会有人在京师见到杀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毛发倒竖就是正常人的反应,有一些胆子特别小的还在发抖。
马世龙也是倒抽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的场面,他以为惟功会下令拿下人来打军棍,最多是插箭游营,谁知道是二话不说就下令杀人!
众人吓了个半死,周晋材却是意犹未尽,他将手一抖,王抗已经被他挑在半空,此时人还没有死透,手足还在拼命挣扎,过了一会儿之后,王抗在镗尖上抖动了一下,就此不动了。
看到这样的场面,有一些胆小的居然吓哭了,还有人下身一阵发凉,竟是吓尿了裤子。
在周晋材挑起人的同时,佟士禄一斧砍飞了一颗人头,其余各人都是手起刀落,或是斩下人头,或是直刺心窝,如电闪雷鸣一般,待众人从周晋材的镗尖上回过神来时,营门处只有几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全部枭首,挂在营门处,以为来者戒。”
惟功今日已经下定决心要大开杀戒,凡有闹事者,一律杀掉,他已经决心在京营做出一番成就,这个幼官舍应该是自己起家的基础,这一份基业一定要打好根基,谁闹事他就会杀谁。
五具无头尸体被拉了下去,但血迹斑斑,辕门处挂着五颗面目狰狞的人头,惟功横枪在马,对着所有人道:“现在还有谁敢顶撞本官,不服军令的?”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整个校场寂寂无声,惟功满意地一笑,大声道:“开始点卯!”
“是!”张用诚大声答应着,同时举起名册,开始大声点名。
幼官营一共一千四百多名额,但此次实际点卯报道的也就一千出头,有四百余人未至。
“取来名册。”
待张用诚将未至者的名册取来后,惟功又令人生了一堆火,自己抱着名册,先沉思了片刻。
他虽年幼,身量已近接近成人,此时有杀人的余威,穿着铁甲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给人一股难以言明的威压。
四百多人,全部是官员之子,捧在手中,连惟功也是感受到磅礴的压力。
他可是来自一个公款吃喝都刹不住车的国度,这个国家向来是人情社会,任何人都不能免俗,惟功的好处就是他没有真正陷在这个城市的关系网之中,他的成功也不是靠人脉,而是自己的努力。
在几百年后的那个青年混日子的时候,可是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下那么大的苦功去练武,去上进,读书,一切都是为了乡村里的那几个安逸平静的日子,为了巨变之后报仇的信念……成功不是必然,已经是他的生命。
在这个目标之下,一切都不算什么。
“三天前已经张帖告示,本官不是没有给这四百多人机会。砸人饭碗是可恶,但本官不是不教而诛,给了机会不抓住,是将国法军令不放在眼中,也是将本官不放在眼中。今日来此之前,我家那个当左军都督的二叔便耳提面命,说是私谊是私谊,公事就是公事,法理不外人情,讲完了法理,再说人情……这才是为国效力者应有的胸襟!”
惟功信口雌黄,将自己的话栽在张元德身上,这厮想撇清,就由得他自己挨家去解释吧!
“烧!”
十几本名册被丢在火盆之中,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这其实只是一种形式,这东西肯定有副册,兵部和都督府都有备案,但惟功身为把总官,他烧掉了,这个人无论如何也开革了,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行为比杀掉五个迟到者更叫人心惊,这一火烧掉的,就是四百多户京城勋旧武臣家族的拥戴和友情,一把火就得罪了四百多个家族……当然肯定不止,盘根错节的京营势力,动一个就可能得罪一百人,一火烧了四百多人,得罪的人是多少,简直叫人想也不敢想。
“从今日起,每日点卯,每日训练,每隔五日会操一次。所有人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习刀牌,长枪、弓箭、火铳……凡军一百户,铳十、刀牌二十、弓箭三十、枪四十,每隔五日一操,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尽管没有人捣乱,但回答的声音也是高低不平,稀稀啦啦,没有半点气势可言。
至于这些人的站队,就更加不必提了。明军平时操练的阵法各异,什么鱼鳞阵九宫阵都有,各式大阵都是各按阵旗站立,刚刚点卯的时候,没有队旗也没有哨旗,各人都随意站着,七零八旗,有的挤成一团,有的地方就十分稀疏,总之不成体统。
“将小队旗,旗总旗、局旗、司旗全部下发,挑大个头的扛旗,扛旗的站在最右侧,然后按小队,旗、局、司,分别按下发的号牌站队,各人现在开始分配找拉置,三通鼓后,找不到位置的,五军棍!”
“听到没有?那个大个儿过来扛旗!”
“他娘的你往哪儿窜?你不识字?入你娘的也是武官世家的舍人,连号牌也不识得,真是羞死你先人!”
周晋材和佟士禄负责整顿秩序分发号牌,在他们的吆喝下,所有舍人都是灰头土脸,恨不得找一个洞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