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嬷嬷在旁“嗳哟”笑道:“原来是哥儿先。”
林代也笑:“为什么?”
“因为,我是哥儿。”易澧挺着小胸脯,倒有男子气慨。林代不指望他真的做什么,却也感动。这年头,谁指望男人真的去上山打虎、下海擒龙?嘴皮子上肯让一让女性,也算是绅士风度。
林代取了玉碾子,嘱咐双双:“回头给大姑奶奶送过去。”
双双会意。
林代又问了更点,看快关门下钥,也知谢家家门比林家更整肃,虽然才五岁的男孩子在十几岁的姐姐屋里一起睡一次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总不必在这里遗人口舌。就催着下人送易澧回云柯屋里了。
回头来,林代再想想谢小横的神色。
就算是久别未见的外孙女,就算谢小横慈爱,那眼神也实在……竟让林代想起了林律。
可惜不是林律看他自己妻女的眼神,而像林律看见一条新证据,足以把对手置于死地;又或发现一个新客户,可以支持律所一年开销。那种眼神。律所曾有同事形容: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他的笑!春风里磨亮了他的杀猪刀。
林代大笑。
同事又对林代惋惜:“林律亮刀都像在笑。你怎么笑了都像是一把刀。”
林代啐了一口:“文学公司在3楼右拐不送。”
——总之林代在谢小横含笑的眼里,就像杀猪刀下的一口猪,不由得打个寒噤。给自己说点坏话:“玉儿身体这样弱,不能好好给爷爷请安,心下惭愧。”
猪瘦弱得很哪!受不起刀。
谢小横笑笑,跟林代“随便”聊聊。又跟两个嬷嬷说了几句话,慈眉善眉表示:要给姑娘选个好姑爷。
邱嬷嬷当场笑没了眼。英姑也只好称谢。林代奋力自救:“嗣弟还这样幼小。不能撑起家业,玉儿无脸见祖宗。澧儿不自立,玉儿不敢谈别的。”
言下之意,她是林家人。不是谢家人,而且不听话!这样一来,谢小横就没什么鬼算盘好打了吧?
谢小横还是笑笑。怎么笑得更春意盎然了。他又和林代聊了几句,拿了林代看的书看了看。就去了。
夜深人静门闩后,林代就跟英姑商量:谢老太爷这是什么意思?
英姑道:“总是姑娘品貌俱佳,又有嫁妆,老太爷大约想给姑娘结一门好亲事,给谢家也多一头亲友罢了。”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英姑说完这个,又问:“姑娘忙着自污,又是为何?”
林代还真说不清!
总是上辈子吃林律春风含笑刀的寃大头太多了,林代在上辈子都是忙着补刀的,这辈子忽然发现刀刃冲着她来,本能就是先躲开。
“我母亲的生母是什么样的人呢?”林代跳到这个问题。
问得有点噜嗦,但也没办法了。谁叫林谢氏是庶出,她的生母不是林代正经外婆。
英姑不枉服侍林谢氏一场,倒是清楚的,既林代见问,她就直说了。
其实她知道得也不多。
但至少知道,当年谢小横有个极美的妾室,叫谢老太太发出“我见犹怜”之叹的,这美人儿与林谢氏的生母是表姐妹。两姐妹身体都不好,先后过世。林谢氏的生母留下了一个女儿,多年后被打发到离城嫁商人。而那美人儿留下的便是二老爷了。
“我母亲会不会也是那美人儿姨娘的生女?其实是二老爷的亲妹妹?只不过寄在了表姐妹名下?”林代忽发奇想。
英姑骇笑:“怎可能?——也没这个必要啊!”
确实没有。脑洞再大也补不出当中的因果。林代抓住最疑心的部份,又问:“那你说我跟那个美人儿姨娘,会不会长得像?”
“这……”英姑为难。
“你说嘛!”林代坚持。
英姑就说了:“虽是表姐妹,听说那位姨奶奶几世也出不得的人品,我们夫人与夫人的生身姨奶奶,是比不上的。姑娘生得似夫人,自然比夫人美,但模子在,脱不开的。再则,恕老身直白讲,听人言,那位姨奶奶出名的媚似红芙蓉花儿,而姑娘么,占的却是个‘清’字。依此见,姑娘应该不会像那位姨奶奶。”
林代点头:“那你说老太爷见我,是不是呆了一呆?”
英姑不得不承认。
连谢小横这样深的涵养都无由掩饰。那一呆,是为什么呢?
两人也猜不透,只好计议着,步步为营,严防死守。好在脱离谢府的日子也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