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所以只好让他回来。他非要带那女人回来。也只好由了他的。他的妻子再难受,又说得上啥呢?
本来也就这么定了,这位卓家仅存的血脉,卓志约,就快回来了,晴天又打霹雳,人家打听出来,他这姘头女人,叫啥小樱桃,以前乃是卖皮肉的!还惹了事、欠了人家钱,逃出来,由卓志约收留了。
卓家再容忍,不能容一个犯过事的烂污女人吧!他们不肯让这小樱桃进凌琳城了。
卓志约也真够任性,就领着小樱桃在外头一停,“她不进,我也不进了,你们看着办吧!”
卓爷爷气得捶着胸要背过气去。卓老爷就大骂浑小子。卓爷爷就反过来骂卓老爷没管教好儿子。卓老爷就只好承认自己没管教好。这么乱着,卓太太牌局也不打了。邱堂哥的差使就靠着邱堂嫂巴结卓家。连带着邱堂嫂都犯了愁。
这上下,谁能给卓家解开这个死结,卓家把整个凌琳城双手奉上,都愿意的!
还真就有人领了这个难题。
林代以“二掌柜”的身份,跟卓家老爷太太们好生聊了聊,随后,卓志约那儿就热闹了。
这卓志约,带着小樱桃,本是歇在了那边最好的一个旅店里,日常吃喝都去最有名的食铺吃。本以为家业全是他的了,银钱尽可撒漫的使。跟家里闹僵之后,卓老爷不肯给他送钱。他原来积蓄也花尽了——咳,在他和小樱桃手里,本就没什么积蓄可言!——现银就付不出了,只好赊帐。有的店面就不让赊了。他的旅店不好就把他赶出去,他们要吃要喝,旅店也只好先送着,但总不能尽如以前一样了。
小樱桃很能撒泼撒痴,一见这生活水平下去了,就跟卓志约闹腾。卓志约很头疼:“我的姑奶奶哎!这不是听你的话,叫家里认你不可吗?家里这僵着。叫我有什么——”
小樱桃不等他说话。已自放出了手段,嗔怪他:“你是死人吗?我不说话,你就不要叫家里认我吗?”扭着腰要走,卓志约自然要拉她。她就趁势滚到了志约怀里。把他衣裳揉个稀皱。几刻钟里倒出了几万字的话。篇篇锦绣,字字珠玑。还配合着肉体的颠滚揉拧。要是秀才有这个手笔,定能殿试得胜了。要是战士枪剑有这个准头。定能旗开得胜了。卓志约何能幸免?
他摸出一个银扳指给她:“你先拿这个去使。”
小樱桃这才赏他一个笑,在他眼角亲了一下,攥着扳指去了。
出去,茶房就迎了上来。小樱桃知道这些跑腿的,抽头抽得很狠。她想自己出去换,把扳指在掌心里一藏。那茶房倒不是为这个来的,道:“太太,有客人想拜见您哪!”
小樱桃跟着卓志约并没有名份,他家里另有太太,茶房岂能不知道?只为要哄客人开心,随口往上叫。小樱桃听着舒袒,却又想:“在这里僵着虽不是办法。但到了那头,正经有个太太在,我又不能真拧着要跟她并排坐。少不得要跟她低声下气,还要奉承那些老的。日子却也难过。”便有些百爪挠心,又问茶房:“我在这里不认识人。是什么客人?”
茶房道:“他们说是太太的熟人,太太见了就知道。”
却又来!真是正经太太,哪有去见个名姓都不知道的外头人的?也就小樱桃这种混充太太的捞女,还真去见了。
旅店有个小茶室。那两个客人就坐在里头。小樱桃心里有鬼,没有直接进去,就手攀着帘子,悄悄张了一张,见那两个男人,都在二三十岁,一个脸黑些、一个脸红些,黑脸的穿件盘蝴蝶扣天蓝缎袍子,袍子上有点污渍,戴几个大金约指,也不知是真是假。红脸的穿着紫面素缎袍,袖口卷起来,露出雪白里子,露出镶宝金约指,并腕上大金链子,摇摇的晃人眼。
红脸的这个坐得离小樱桃这边近,但见夹裤与上衣同质,缎带扎得紧致整齐,脚上穿的是千层底缎面鞋,掸得干干净净。
这两个人面前茶几上,放着个偌大的草编篮子,盖着蓝印花布,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