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尽快把它放到外头河里。”她在我耳边轻轻说罢,便离去了。
淬剑石缸很沉重,为了换水时方便,缸底有个塞子可以拔掉,将水放走。室内有条石槽,直通室外,就是让水走出去的。
我举锤锻造,仍然是银珠,锻成了,探进水中淬火,看水混了,便拔开塞子。
我探得很浅,缸这么深,鱼儿不会被烫死。拔开塞子,它就顺水走了。
室外一条河,便是我在庄外所见那条清水河的上流。鱼儿它……是会顺水游出去吗?
我将银珠一滴滴连缀起来,想。
“凤鸣阁的人能找到这封书吗?”窗口忽有人发话,是容佩风。
他像只蝙蝠一样隐在那里!我心跳漏一拍。
“你不知道鱼腹里藏了一封绢书?”容佩风咂嘴,“你不关心?”
我闭了闭眼睛:“容大侠您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去找蜃离之息的毒引?”
把毒引带在身边,照旧可以正常生活。
“我功夫不高,怕被朱老前辈逼着试毒引。”容佩风笑笑。
如同影子一样,魏无遂出现在墙角边,这几日她越发的瘦了,眼睛幽幽暗暗,如同深夜映着细烛光的宝石碎片,忽明忽灭:“柳少侠也害怕,他托我帮他向外求救。”她固执的望着容佩风,“你觉得不应该吗?”
“我么,现在不怀疑魏公子与小姐想杀尽我们十人了。”容佩风望天,悠悠道,“毕竟凤鸣阁的人来了,对杀人没好处。可是魏公子为什么选我们十人呢?小姐能替我解惑吗?”
魏无遂细牙咬了咬下唇:“那几位前辈,哥哥疑心是跟宝藏有关的。你们几位少侠,哥哥原想给我选婿,看你们谁能帮哥哥找出觊觎宝藏的人并且处理掉,就选给我。”
她这样坦白,容佩风问得就更直入了:“朱前辈杀了唐门小五,你要嫁他吗?”
“我并不是很信小五前辈是杀我哥哥的凶手……”魏无遂缓缓摇头,“山庄可以送给朱前辈,但我……我不知道。”
忽然遥遥响起一声惨呼。
魏无遂神情一凝,拂袖而去。
容佩风向我摇摇头:“你说她在担心谁?”
我不语。这不是我能关心的。我只知道她托我一件小事,我也没做好,毕竟让容佩风发现,这叫我很生气。
我这种不会武功的人,只能把气撒在手头的铸银压勾上,勾尖落下,却又从容了。
银像所有金属一样,有它的脾气,你跟它硬来,没有用的,只能顺着它性子,它便柔顺了,在你指尖,起伏圆转,如一首歌。这是我的地盘,纵盗侠、乐侠、狂侠、氓侠齐来,可以毁灭我,也不能代替我。
我一点点、一点点,铸成一顶银冠。
而那惨呼所为何来,也知道了:水心珠死了。
她带着疑似毒引之物,行出庄去,却还是死了。
是朱简叫她带了出去的,却并不全然算逼迫她。那毒引若是真的,给她带走,算便宜了她。朱简说好,他会找到稻氏宝藏,至不济,止水山庄是魏无遂说了送他了,他再送给水心珠,以便换取水心珠留他一起呆在毒引旁边延命。只要水心珠肯冒险试一试这毒引……
水心珠失败了,而凤鸣阁的人接到鱼书赶来了,柳柳可以不用担心被逼着试毒引了,魏无遂把魏公子尸身落葬了。
扶棺入墓时,戴的我铸的银冠。
细洁的银丝,将她黑发全束起来,银珠成帘,遮住她的眉眼,她可以放心在帘内哭泣,都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扶棺时,任何情绪波动,都不会被人看见。
关于她的很多事,我并不知道。但我至少已经知道,她有很多事,不想人知道。
太多人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但恐怕只有我,肯替她隐瞒一点什么。
她接银冠时,那种眼神,让我知道我一切做得都对,她,谢我的心血、感我的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