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本县土著来说,吏房经承、壮班副班头都是县城内的大人物了,跺跺脚城管城厢都得颤,可这样的人物一夜之间暴毙灭门,震惊了每一个人,从衙门诸位到平民百姓,大伙都觉得县城之内是有规矩王法的地方,大家做事都有底线,杀人灭门的勾当只有城外的强豪才会做,谁能想到突然间在县城内就有这样的血腥残酷,每一个人不是震惊,每一个人都是震怖,每一个人都被震慑。
从利害关系,矛盾冲突,时间远近,怎么都能猜到是谁做的,想要按个罪名很简单,文吏和差役们做事,真要想颠倒黑白很容易,没有证据给你做个证据,到时候三木之下,没有你认不下的罪名,何况眼前因果这么明白的,抓来拷问就好,肯定能问出什么。
但谁也不敢动,衙门抓人无非是快班出动,什么水火棍、铁尺、钢刀、锁链,快班对付不了的,还要动员起皂班和壮班来,没准就会有些刀枪弓箭之类,如果说白身副役都算上,还有木棍农具之类的凑数,快班十几位吃工食银的正身,把白身副役都算上,能有大几十号,再把其他两班的加上,两百号人总是有的,真要大干,甚至还能从附近抽调士绅豪强们的民壮团练,这就更多了,可依旧不敢动。
班头副班头和几个懂得武技把式的不管怎么盘算,都觉得抓人会血流成河,死伤不过十个那可以用抚恤,但以朱达和周青云他们展示出来的战力,那二十几步也有穿透力的投矛,一根矛就得半条人命,据说打造了几百根,还有朱达和周青云那两张弓,这等射术,一根箭一条人命,也不知这二位手里存着多少根,搞不好还得动刀枪肉搏,那又要丢掉多少人命下来。
三班差役和民壮团练的成色大家都清楚,欺压良善可以,以多打少可以,真要血淋淋的生死厮杀就不行了,唯一的例外就是鞑子来的时候守城,关切到家园和自己的生死存亡,大伙的确要拼,可除却这个,实在是不敢。
那“插翅虎”为的十几个贼兵,在怀仁县周围做了不少案子,也不是没动心思去捉拿,有几次还真围上了,结果硬生生被这些贼兵杀了出来,官差死伤十几人,现在那些人的家眷还在闹腾要抚恤,闹腾的事且不去提,按照确切的传闻,那十几个贼兵可都是被朱达一个人杀光的......
这么来来回回的盘算下,真要去捉拿朱达和周青云,双方打硬仗,难道要死伤百余人才有可能拿下,真要几十条人命丢下去,只怕自家这位置也坐不住了,真是损失几十名官差,莫说是班头包不住,只怕知县老爷都坐不稳,何况还只是个可能,万一拿不下,被对方杀进杀出,甚至自己的性命折进去的话......想都不敢去想了。
“就你们手底下那些怂包,还死伤一半,死十几个就要逃散了。”这是某位班头的亲爹所说,这位爷当年是在边关上阵厮杀过的。
拿是拿不下的,这朱达又不是伤天害理的残害百姓,又不是要杀光全城,大伙怕也没这个心气去拼命,更有一点,真要动手去拿了,万一消息走漏出去,自家晚上被灭门放火怎么办,现在猜是朱达和周青云动的手,万一不是,万一他们还有后手隐藏怎么办。
这些考虑到的一切,都容不得半点含糊,因为一含糊就有可能被灭门了,大家日子过得好好的,拿不拿朱达都是一样,何苦为了两个越吃越独还已经死了的前同僚冒险,而且这风险的后果是灭门。
其实能做主的不能做主的一干人并没有考虑多久,想明白这个因果之后更想通了一件事,怀仁县根本就动员不起这样的力量去打,更不用说拼命了,眼下这全城沸沸扬扬的,一旦说是对朱达动手,只怕会哄堂大散,先前琢磨能不能抓到,不过是空想而已。
细想想也是悲哀,平时作威作福鱼肉乡里,真遇到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强横人物,大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既然打不过拿不了,那就只剩下人人畏惧了,大伙接下来都考虑的很现实,我有没有得罪这两位爷,千万别有什么误会,招来祸患被灭门放火,再细想想,城门设卡抽税的,事后拦着不让进门的,又纠集人手准备抓人的,好像就是三班里外这些人,壮班杨守文已经倒了大霉,大伙抓紧上门解释。
皂班的先来了,快班的也来了,而这壮班压根就不敢露面,另一位有实权的刘副班头已经躲进了衙门里面,那杨守文的十几个亲信现在一半跑出城了,一半吓得在家不知所措,到最后壮班上下都求着这黄班头黄多出面。
“黄多也不容易,他原来的靠山在大同地面上都是大佬。”常凯点评说道,朱达听得津津有味,这些话就是怀仁县的消息,他最喜欢别人谈这些。